“当医生已经很不划算”

学医的路有多长？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院长段涛算了一笔账：大学本科5年，硕士研究生3年，博士研究生3年，毕业之后还要进行住院医师规范化培养3年，专科医生规范化培养2年～4年，基本上就到35岁左右了。此后的工作更是驶上了快车道，根本停不下来。“在大医院，如果半年不读书、不看文献，就会跟不上趟。”

国家卫生计生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卫生人力研究室主任张光鹏介绍，根据全国公立医院的学历结构和我国教育学制测算得出，全国就业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为9.7年，公立医院专业技术人员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6.7年，医生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9.9年。

“从投入回报的角度来讲，医生是个很不划算的职业。”段涛说，医生加班加点是常态，下了夜班还要继续看门诊、做手术。

“做医生，心理还必须非常强大。”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儿科主任姜玉武说，医生每天的神经都是紧绷的，吃饭时、路途中、节假日，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起身就走，即便回家睡觉也不踏实。“因为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关乎病人的生死。”

今年年初，北京协和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课题组在136家医院（包括43家委属委管医院），对17945名医生和18872名护士展开第三方调查，结果显示，65%的医生感到工作负荷过重，仅四成医生去年带薪休满了国家法定假期；一半医生感觉本院的收入分配制度起不到激励作用，只有20%的医生认为现行医疗价格体系体现了劳动价值；不足1/3的医生认为得到了社会尊重。

一项测算显示，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医生的薪酬水平为社会平均工资的2.5倍～4倍，我国仅为1.1倍。在绝大多数国家的医院成本结构中，人员费用比重在60%以上，我国公立医院则仅在20%～30%。

医生薪酬不再那么有吸引力

张光鹏认为，我国医务人员的薪酬水平受到政府的严格管制，导致与社会平均工资的比率明显偏低，进而造成这一群体的薪酬水平与教育投入高、工作强度大、职业风险高等特点不相适应。再加上年轻医生起点工资较低、超时劳动补偿不足、津贴补贴激励作用弱、经费保障和医疗服务价格尚未理顺等深层次矛盾，使得医疗界出现了严重的人才流失问题。

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公共管理与人力资源研究所所长贡森则指出，当前我国每千人口医生数为1.94，与经济发展水平相似的国家比较并不低，甚至在部分大城市医生是过剩的，但我国医生平均学历严重偏低。在2012年执业（助理）医师中，拥有研究生学历的仅占8.1%，拥有本科学历的也只有37.3%。更大的问题是，虽然我国近年来新毕业的本科学历以上医学生数量持续增长，但很大一部分却在毕业后从事了其他职业。“通过提高薪酬水平吸引存量的高学历医学毕业生来当医生，应该是提升医生队伍整体素质的捷径。”

北京市卫生计生委副主任钟东波坦陈，如果医生不能通过正规安排下的工作获得合理收入，那么他就可能更乐于参加外出走穴等活动，甚至利用职业特权获取红包和回扣等灰色收入，结果会导致医患双输。

急需提高基层医务人员薪酬

北京协和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院长刘远立说，上述北京协和医学院课题组开展的调查显示，影响医务人员从业满意度的首要因素正是薪酬待遇。

医生的工资水平到底该如何确定？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董克用教授认为，医生薪酬应参照市场上具有相同人力资本含量的职业来决定。人力资本投资包括学校教育和工作实践两个阶段。医生不仅在受教育的过程中付出了漫长岁月和机会成本，还需要终生学习，这些必然使得他们的劳动价格应当增加。

张光鹏认为，受教育年限只是测算医生合理薪酬的要素之一，结合国际经验和行业特点，应将公立医院薪酬影响要素归纳为知识和技能、责任和压力、难度和复杂性、职业风险、工作时间，在此基础上分别比较各薪酬要素水平与社会平均水平的关系，再将各要素的相对倍数加权汇总，最终确定公立医院特定岗位的薪酬水平。

从国内外实践看，测算公立医院医生薪酬水平主要有两种方法。钟东波说，一种是参照行业薪酬水平，比如台湾地区按照私立医院的2/3左右确定，美国梅奥诊所按照排名前10位的医学中心水平的80%左右确定。第二种是倍数法，即直接按照社会平均工资的一定倍数（一般3倍～5倍）确定公立医院医务人员薪酬水平，目前福建省三明市正在探索实施这种方法。

北京大学第一医院院长刘玉村认为，大城市大医院的医生收入并不算低，再说不满可能会引起社会大众和医生群体的对立。眼下，急需提高的是基层和年轻医护人员的薪酬水平。

钟东波也表示，目前北京市社区医务人员平均收入为8.2万元/年，年增长量约5%；而委属大医院的医生平均收入为28万元/年，年增长量约20%。“这还仅仅是财务报表上的数字，实际差别可能会更大。要想让好医生沉下去，让医生在地区、医院和专业之间的分布符合政策预期，就需要通过薪酬的调控，合理地拉开收入差距。”